“喂!镜子精!”绯烟清脆的嗓音带着点刚吃完辣锅的沙哑,大大咧咧地打破了明夷苦心营造的书写氛围。她几步就窜到了巨大的冰髓玉书案前,好奇地探着脑袋,九条尾巴在身后无意识地扫动,带起一股温热的气流。
“你躲在这里鬼鬼祟祟写什么呢?情书吗?给哪个不开眼的……” 她的话音在看到卷轴上那些密密麻麻、闪烁着星辉的银字时戛然而止。她眯起漂亮的狐狸眼,辨认着上面的字迹。
明夷在她闯入的瞬间,整个人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!他猛地抬起头,俊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震惊、愤怒和……一种心爱之物被玷污的痛心疾首!他下意识地用手臂护住自己正在书写的卷轴,仿佛绯烟身上那股烤肉味会污染他圣洁的文字。
“绯烟!你这只粗鲁的、不讲卫生的狐狸!谁允许你进来的?!出去!立刻!马上!用净化咒洗三遍!不!十遍!” 明夷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,带着尖锐的破音,他指着绯烟沾着油光的裙角,手指都在颤抖,“看看你带进来的污浊气息!看看你身上那股…那股油脂和香料混合的野蛮味道!我的记忆光球!我的卷轴!我的文气!都被你污染了!啊——!”
然而,绯烟根本没理会他的尖叫,她的目光死死钉在卷轴中间某一行字上,漂亮的眉毛高高挑起,脸上露出一种“你在胡说八道什么”的荒谬表情。
“等等!”她猛地伸出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,差点戳到那发光的字迹上,吓得明夷赶紧把卷轴往后一抽。“你这段写的是什么玩意儿?‘紫宸帝挥剑斩向金莲核心,剑光撕裂苍穹,奠定胜局’?放屁!纯粹是放屁!”绯烟的声音陡然拔高,充满了鄙夷和揭露真相的兴奋。
“哈?”明夷一愣,随即勃然大怒,“你懂什么!这是本座亲眼所见!亲眼记录!当时紫宸帝手持‘破军’,剑意煌煌如天罚……”
“煌煌个鬼!”绯烟毫不客气地打断他,叉着腰,脸上带着一种“我掌握独家八卦”的得意洋洋,“我姑姑涂山月,当时可是青丘主座下第一战将!她亲口跟我说的!那惊天动地的一剑,根本就没劈到金莲!紫宸帝那个老古板,当时正跟他老婆闹别扭呢!他老婆,就是那个温柔似水的神界碧瑶元君,气得要斩断姻缘绳离家出走!紫宸帝那一剑,是劈歪了!本来想斩金莲,结果气昏了头,剑光扫过去,把他老婆脚边那根系着同心结的姻缘绳给斩断了!金莲是被吓跑的!不是他劈跑的!”
绯烟说得眉飞色舞,唾沫星子差点喷到卷轴上:“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后来紫宸帝在神界法庭上跪了三天三夜搓衣板?为什么碧瑶元君几百年没理他?还‘奠定胜局’?奠定的是他跪搓衣板的胜局吧!噗哈哈哈!” 她说到最后,自己忍不住大笑起来,九条尾巴欢快地扫动,其中一条蓬松的尾尖,极其“不小心”地扫过了书案边缘,正好带倒了明夷那支精心摆放、流光溢彩的月光羽毛笔!
“叮铃——”
羽毛笔滚落在光滑的寒玉地面上,发出清脆的响声,笔尖萦绕的星屑瞬间黯淡了不少。\e^x?i·a?o`s,.-c-o!m?
明夷的脸,彻底绿了。
“你!你!你!” 他指着绯烟,手指抖得像风中落叶,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。他精心考据、字斟句酌的宏大历史叙事,被这只粗鄙的狐狸用如此荒诞、如此八卦、如此…如此不堪的“真相”玷污了!更可恨的是,他本体深处某个被刻意模糊、属于“真相之镜”的角落,似乎隐隐传来了共鸣……这让他更加羞愤欲绝!
“粗鄙!荒谬!道听途说!毫无史实依据!本座记录的是正史!是庄严肃穆的四界存亡史诗!不是你们狐狸洞里的狗血话本!” 明夷的声音尖利得能刺穿水晶,他心疼地弯腰想去捡那支珍贵的羽毛笔。
就在这时,一个平静的、带着点奶气的童音,在绯烟腿边响起,不高,却清晰地穿透了明夷的尖叫。
“第九十七手,弃子。”
绯烟和明夷同时低头。
只见小燕昭不知何时也溜达了进来。他依旧坐在他那架泛着冷光的微型轮椅上,小小的身子在空旷巨大的镜厅里显得格外单薄。他手里捧着一本比他脸还大的、古旧的线装棋谱,正低头专注地看着。似乎完全没被刚才的争吵影响。
他抬起那张没什么血色的小脸,乌黑沉静的眼眸看向明夷,又重复了一遍,声音清晰平稳:“真相,在第九十七手,弃子。” 说着,他把那本摊开的厚重棋谱,用小小的手努力举高,递向书案的方向。那页棋谱上,画满了复杂的黑白棋子走势图,其中某一步被朱砂笔特别圈了出来,旁边蝇头小楷批注着:“虚晃一枪,弃子引劫,图穷匕见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