步呢。但苏道诚那么眼巴巴地望着她,她无法推脱了,只得说:
"那么……那就下个星期的今天来吧!"
"好,下个星期四的午后,我在家静候。"苏道诚喜形于色地告辞了。
七天以后,吃过中午饭,杜见春犹豫了好久,台钟敲过了两点,才换上一身新衣服,找到苏道诚抄给她的地址,出门坐车到西区去。
两点四十分,杜见春在西区下车,找到地址上写明的那条僻静的马路,顺着门牌号码找去。
马路两旁全是粗壮的梧桐树,听解放前在上海搞过地下工作的爸爸说,这一带那时属于法租界,是标准的住宅区。可以想见,一到夏天,梧桐树繁茂的叶子会把整条马路都遮掩在绿阴里。
就在杜见春寻找苏道诚家的门牌号码时,苏道诚在自家的客厅里,略显烦躁地陪伴着自己同队的女知青华雯雯。一回到上海便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华雯雯,经过精心修饰,变得愈加娇美可爱了。她穿件大红的尼龙棉袄罩衫,透明的尼龙荷叶花边,窄小的袖口,高领衬,标准的中西式贴袋,头发用电梳子烫成几个卷儿,全毛哔叽裤子,高帮棉皮鞋。尽管在乡下插队落户,她还是很快补上了没在上海期间的缺档衣服,赶上了一九七一年初的时髦样装。她用手帕抹抹嘴角,两眼嗔怒地瞪着苏道诚,低声问:
"昨晚上你到哪儿去了,害我到你家来,扑了个空。"
"还不是发叶子发叶子——赌钱。"。
"又赌博了?"
"不玩这个,又有什么可玩的?"
"你为什么不等我呢?"
"谁知道你什么时候来?前晚上在外滩分手时,你又没给我说定。"苏道诚露出一脸不在乎的神情,凭他的聪明才智,他早一眼看透了华雯雯的心事。刚下乡时,这个姑娘时常和肖永川在一起,未经证实的传言说过,肖永川偷来的钱,她也用过。自从肖永川名声骤降,特别是他被左定法吊打以后,华雯雯不同他玩了。自己向她献殷勤,她还时常"搭搭架子",表示并不在乎自己这么个俊小伙子。直到她回沪前两个月,苏道诚下了决心,使出了浑身解数,才和她出去赶了一次场,约她到树林里幽会了两次。眼看已经上手了,她却等也不等自己,断然决定,一个人回到了上海,弄得苏道诚很恼火。但自从他也回到了上海,找到她,约她到自己家玩了两次之后,华雯雯变得热情多了。苏道诚一眼看出,华雯雯之所以由"搭架子"变得主动靠上来,完全是看到他家住着花园洋房,家中有豪华的客厅、雅致的摆设,又
很有钱的关系。一确准这点,苏道诚倒开始搭架子了,他故意在两人分手时不主动提出下次见面的要求,故意在约会时间迟到。但奇怪的是,越是这样,华雯雯对他愈是盯得紧。她经常突然闯到他家来,一坐就是大半天。平时她来,苏道诚很欢迎,两个人在一起,说说笑笑打情骂俏,或者一道出去逛逛公园,时间消磨得很快。可今天她突然而来,却叫苏道诚暗中恼火。要知道,他耍了好久的手腕,费尽心机,才把杜见春约上门,要是这正正经经的姑娘一见华雯雯坐在客厅里,心头会高兴吗?所以苏道诚对华雯雯说话,显得极不耐烦。
华雯雯的父亲是个老实巴交的裁缝,一个月拿六七十块工资;她的母亲是服装店营业员,四十好几了还是很爱花俏打扮,赶个时髦。尽管有五个兄弟姐妹,家庭经济并不宽裕。但因为母亲带头,家里讲吃、讲穿、讲享受的风气很是浓厚。华雯雯自小受母亲影响,也爱打扮爱漂亮,时常变着法儿要父亲给她旧翻新,或是扯处理的布给她做新衣裳。她穿着一身新走到马路上,觉得自己幸福而又自豪。她家住在上海那种有前楼、有三层阁、有亭子间、有灶披间的三十年代建造的老式房子里,周围的邻居来自社会各个阶层,成分非常杂,小市民的习气还很浓厚,金钱就是他们头上的太阳。华雯雯长到十八九岁,就懂得以后谈恋爱,要找个条件齐备的对象,那条件是有个现成的口诀的,即是什么:"一套家具、两间房子、三转一响、煤卫设备……"等等等等。插队落户以后,这一切幻梦成了泡影,华雯雯抱着过一天混一天的想法,从没想到在知识青年中找个对象。和肖永川一起出去玩,还不是因为他那时钱很多,肯出车费。到肖永川名声一臭,华雯雯就立即对他冷淡下来。苏道诚刚开始向她献媚、炫耀的时候,华雯雯也没把他当成一回事。像许多漂亮、精明的姑娘一样,她知道长相漂亮的小伙子,心眼很活,非常爱吹牛,特别是在她这样美丽的姑娘面前,他们特别爱面子。她不太相信苏道诚真是高干子弟、不太相信