盈袖香
苏卿宁晕乎乎地还未擡头,第一反应是完了撞到客人了。
但这客人似乎不仅没生气,而且听声音……是个女人?
到风月楼来的男人不算少,女人可不太多。更何况这一层楼皆是伶人丫头们的卧房,什么人会误入此地?
刹那间苏卿宁福至心灵,嘴快过脑子:“你是新来的姐妹吗……”
她擡起头,就在这时撞进了女人的眼睛,不知怎的话到嘴边卡壳了一瞬,硬着头皮补上了后半句:“瞧着……面生得很。”
她揪着轻软的衣料没放手,说完有些心虚地移开了眼,也不知自己在迷糊个什么劲儿。
嗯……作为一只发育健康的狐狸,化作人形的她原本身量就高,就算穿着平底的绣花鞋,有时也难免比楼中客人高上几分。只是这位姐姐,端的比她还高上一截!
“姑娘,”她从这句低唤中听出几分无奈,对方似乎没生气,站在原地没动,“不如……先从我身上下来?”
意识到自己方才一直挂在女人身上并手指揪着对方腰带到那一刹那,苏卿宁想立刻改名换姓连夜逃回青丘。
双颊莫名开始发烫,在这紧要关头她想起了自己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衣的舞妓职业操守,从女人身上起开时顺势施礼:“是我冒犯了。”
“无碍,”女人扶她起身,二人再次四目相接,苏卿宁从她含笑的眼睛里捕捉到片刻疑窦,但那一闪而过的违和仿佛只是她的错觉,“你方才问我是否是‘新来的姐妹’,姑娘可是楼里的妹妹?”
苏卿宁下意识地就要承认,但奇怪的是,身体里似乎有另一道魂魄鬼使神差地促使她开口转了意思:“并非如此。”
她从中品出疏离的冷淡。
——分明是第一次见面。
还未等她琢磨明白这分冷淡从何而来,女人似乎也因她的否认楞了一下,但随即赔礼道:“是我唐突了,想必妹妹也同我一样,来这十里八乡闻名的风月楼买些新鲜脂粉首饰——可否请教妹妹芳名?”
这人还怪会给自己找理由。
这下苏卿宁连自己缘何至此都不用编了,这女人连同着她一起给解释了。她眼下只需解决新的问题,她有点拿不准。
好在那缕奇怪的魂魄没再作祟阻止她开口,她顺利地将名字说了出来:“苏卿宁。”
在女人乍然间奇怪起来的眼神下,苏卿宁欲盖弥彰地补了一句:“呃……不是风月楼舞妓的那个苏卿宁。”
她瞥见女人轻笑一声,突然觉得这人长得真好看,不是风月楼里的姐妹真真可惜了。听她说只是来买东西的,想必也不会长久停留於此,大抵只是外乡路过的旅人吧?
“苏姑娘,”这一声唤又将苏卿宁从胡乱猜测中拉了回来,她靠得那么近,苏卿宁近乎嗅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,“姑娘可知,上哪儿能找着楼里管事的?”
苏卿宁擡手指了个方向。
“多谢,”这下是再没什么可聊的话了,女人点点头,便欲转身离去,“苏姑娘,有缘再会。”
苏卿宁呆呆地点头,在女人彻底离开自己可触及范围的瞬间,脑中灵光一闪,活动了手指——
“对了。”她忽然转过头来。
苏卿宁赶紧放下手假装无事发生。
“这支钗子,便当作苏姑娘指路的谢礼吧。”
苏卿宁回过神,手中已然多了一支银钗,上面嵌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石头。饶是她收惯了客人的赏钱,这宝石的材质她也没见过,擡头时女人的身影已经不知上哪儿去了,方才的一切都像是梦游。
直到灵儿端着水盆和抹布从她身旁经过,喊了一声:“姑娘在这儿站着呢,可让我一顿好找。”
苏卿宁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。
“药方妈妈已经看过了,上铺子里抓药的人也回来了。我先给姑娘煎一副喝着?”
她拉住灵儿的袖子:“大夫还在楼里吗?”
“早走了,”灵儿答道,“给其他几个丫头看了,都不过着凉咳嗽,一样的病症,恢覆起来快得很——姑娘问这个做什么?”
做什么?苏卿宁懊恼地想,大好的问诊机会白白浪费了。
不过……她动了动手指,几缕银白色的细线在指尖灵活地绕了几个弯。
她心念一动,却扯了个空。
拉了老长的傀儡线似乎在嘲笑她,可她分明记得在女人将钗子递给她时,傀儡线悄无声息地缠上了对方的四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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