歇马山庄的两个女人(11)
想念的本是成子,走来的却是潘桃。+w,e′i`q,u?x,s¨._n¢e?t+事实上,当厮守和见面都不能成为事实,想念变成一种煎熬时,成子媳妇看到了她跟潘桃相同的命运,潘桃走来,不是因为她想她,而是因为她们相同的命运。可是,一旦因为同命相连想起潘桃,想见潘桃的愿望比任何时候都更强烈。
成子媳妇毫不顾忌地就走上了通往潘桃家的路。而只要走向通往潘桃家的路,成子媳妇就知道自己不是成子媳妇而是李平。不过这没有关系,李平又怎么样呢,她本来就是李平嘛。歇马山庄的屯街有多短促真是只有李平知道。她迈着碎步,没用五分钟就来到了潘桃家。可是,潘桃的婆婆却告诉她,潘桃上镇烫头去了。
歇马山庄的屯街有多么漫长真是只有李平知道,从街西通往街东的路她走了整整一个世纪。
掌灯时分,潘桃一个新锃锃的人走进了成子媳妇家。这也是成子媳妇预料之中的事。成子媳妇由街头拐进院子,刚刚打开风门,她的脑中就出现了这样的信息。因而,成子媳妇过了一个充实又有奔头的下午,她先是把黑底白点的纱巾从箱底再一次翻出来,放到炕梢最显眼的地方;然后打一盆凉水放到井台边晒,当水在盆子里被烈日滋滋地烤着的时候,她趴到炕上踏踏实实睡了一觉。好几天了,她都白天也是晚上晚上也是白天,困死了。·k+u!a.i·k·a.n!x!s¢w?.¨c,o·m¢下半晌,成子媳妇醒来,把晒好的水端进偏厦,坐到里边洗了个透澡,好像要洗掉所有的煎熬。洗着洗着,姑婆婆来了,姑婆婆一进院就大声吵叫,怎么大敞着门不见人,死到哪里去了?姑婆婆自从在成子媳妇跟前找到做婆婆的感觉,用词越来越讲究,什么话都要流露点骂意。成子媳妇的声音从偏厦飘出来,姑姑,在这儿,洗澡哪。姑婆婆一听,语气更泼,男人不在家洗给哪个死鬼看嘛,再说大夏天的干吗不去河套?成子媳妇赶忙说,就不兴为女人洗。这是一句即兴的玩笑话,可是说完,成子媳妇美滋滋地笑了。
潘桃进门时,成子媳妇的姑婆婆已经走了,堂屋里,成子媳妇正在扒土豆,眼睛不时地瞅着门外。当挎着红色皮包、穿着紫格呢套裙的潘桃在视野里出现,成子媳妇眼眶里突然地就涌满泪花。她从灶坑徐徐站起,她站起,却不动,定定地看着潘桃,任潘桃在她的泪花中碎成万紫千红。
见李平眼泪在腮上滚动,潘桃一拥就将李平拥进怀里,低吟道,真想你。
潘桃的一拥,拥进了太多太多,拥进了从春到夏她们之间所有的罅隙。潘桃紧紧拥着李平,许久,才松开来,开始自己的诉说。她说自己从上次分手,她一直很后悔,后悔那天不该生李平的气;她说像她婆婆那样的人,即使你不理她也不会放过你,先和她把话说尽了反而更清静,当时都因为太盼李平太想李平,一时间昏了头脑;她说这些日子天天都想过来看李平,向她赔不是,可是天天都下不了决心,不是放不下面子,而是怕李平不给面子;她说她三天一趟河套两天一趟河套,以为能在那里遇上,可后来有人说,李平根本不上河套洗澡;她说今天回家来,听说李平来过,门都没进就过来了。-山?叶′屋- ¢耕,薪·醉~全-
潘桃不停地诉说,每一句话,每一个字都是真实的,可是说着说着,被自己的真实吓住了。她低下头,打开身上的包,从中取出一个发夹,往李平刚刚洗过的头上别。李平戴上发夹,抹一把眼泪,把潘桃拽进里屋,拿起放在炕上的纱巾,打开,给潘桃系上。李平说,上次去你家就带去了,结果……两个人说着,同时来到镜前,见她们的双眼皮都有些红肿,又禁不住孩子似的笑了起来。
第二天,潘桃一早起来,梳洗完毕,吃完早饭,系上李平给的纱巾,就朝李平家走去。纱巾的位置看上去是在脖子上,而实际这是朋友友情在心目中的位置——纱巾的位置有多显赫,朋友在你心中的位置就有多显赫。潘桃朝李平家走去,可是刚刚走出家门口不远,就见李平戴着她送的发夹款款走来。她们会意地向对方走近,脸上洋溢着喜悦——既为看到对方喜悦,又为看到对方的积极喜悦。因为离潘桃家近,她们就势返回潘桃家,而这一次,在院中看到潘桃婆婆,李平礼节性地笑笑,一步不停地朝屋里走,好像一旦停下就伤害了潘桃。
因为第一次的任性导致了不该有的熬煎,友谊伊始,两个人都小心翼翼,仿佛那友谊是只鸡蛋,不能碰,一碰